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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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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京海, 林崎機場。

滾滾熱浪淌過寬闊的停機坪,伴隨著機翼呼嘯穿過空氣的刺耳聲響,一架自F國到京海的國際航班飛機從京海上方飛過, 最後緩緩降落至林崎機場。

等飛機停穩之後,機艙內的乘客都開始準備收拾東西, 按照空姐的提示有序下機,唯有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頭等艙的椅子上, 闔目休息。

他西裝革履, 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 脖子上系著深藍色的領帶。

十指放松的交叉放在腹部,左手上戴著歐米茄藍色腕表, 襯的他手指愈發修長,骨節分明, 還能看見手背上隱隱鼓起的青筋,渾身上下都透著成熟男人的氣質。

他似乎是累極了, 因此沒有醒,直到空姐走過來, 溫聲叫醒了他,他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直到此時, 空姐才發現, 面前這個乘客的眼睛, 要比想象中深邃,漂亮的令人心驚。

他的雙眼皮比較深, 其下是漆黑的瞳孔, 瞳仁周圍蔓延著極淺極淡的紅血絲, 但卻並不顯得憔悴狼狽,反而在睜眼的那一刻, 就顯露出了似乎能看透人心的銳利冷光。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會有的眼神。

而即便被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驚艷了,這名alpha的其他五官也不在這雙眼睛的映襯下顯得遜色,他鼻梁高挺,雙唇微薄,下頜線分明,眉眼精致,是極其俊秀的長相。

空姐忍不住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見過這麽多乘客,縱然是明星也不在少數,因此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皮囊。

但長相是很私人的東西,有人覺得好看有人覺得不好看,唯有這個alpha,是第一眼掃過去,也不得不承認的毫無骨相和皮相瑕疵的容貌。

蘭鳶山不知道空姐如何評價他的外貌,或者說——他根本也不在意。

他昨天忙了一天,回到家裏剛躺下,就接到了蘭明震的消息,說蘭明新重病,估摸沒幾天活頭了,讓蘭鳶山抽空回國來看看。

蘭鳶山本來沒打算回到京海,但蘭明震語氣很沈重,話裏話外都好像是蘭明新真的快要不行了,如果蘭鳶山不回來,興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

蘭鳶山雖然恨蘭明新,但他畢竟是蘭明新的親生兒子,因此不管再怎麽不喜歡,如果蘭明新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蘭鳶山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回去,送蘭明新最後一程。

思及此,蘭鳶山都沒躺下休息,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裝進行李箱,隨即讓助理訂了從F國哥本赫飛往華國京海的最早的飛機航班。

登機後,他實在累極,本來想在飛機上小憩片刻,卻沒想到這一睡就是十五個小時。

蘭鳶山按照空姐提示站起身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骨頭都睡麻了。

他大腦放空,提著行李,隨著人流往外走,出了出口。

隨著視線內的景色愈加清晰,被刻意遺忘的記憶也裹挾著歲月的風聲,驟然席卷他的大腦。

他走的時候,也是訂的從京海林崎京海到F國哥本赫最早的航班,只不過那時他才21歲,如今回到京海的時候,他已經28歲。

整整七年過去了。

物是人非。

機場內部已經不再是當年景色,蘭鳶山有些恍然,漫無目的的視線在機場內掃視著,片刻後輕輕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到他機場的時候,正想打車離開,卻沒想到剛站穩,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就像是在他身上裝了定位似的,緩緩駛過來。

蘭鳶山握著手機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擡起頭,只見面前的車窗緩緩降下,將他的容貌隱去,露出一張五十多歲的面孔:

“鳶山。”

“.......大伯?*”蘭鳶山在F國呆久了,語言系統一時間還沒切換過來,說完這句話後才慢半拍地換回了中文:

“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蘭明震的聲音很溫和,笑著看他:

“你其他叔叔嬸嬸也都來了,剛剛你一出機場,他們就看見你了,這會子估計都在後頭的車裏看著你呢。”

蘭鳶山聞言楞了一下,想說些什麽,身後傳來了車喇叭的滴聲,像是在催促蘭明震的車往前開,不要堵在機場前面。

蘭鳶山見此,只好暫時咽下心中想說的話。

司機繞過來給蘭鳶山提行李,蘭明震親自給蘭鳶山開了車門,蘭鳶山順勢坐進去,聽著耳邊關車門的聲音,道:

“現在去看看我爸是嗎?”

“嗯。”蘭明震道:

“他前幾年一直在外省療養,你後媽.......也跟著去了。前年本來說調養的還可以了,也就帶著醫生團隊回到了京海,沒想到今天上半年,不知道為什麽,病情又忽然惡化,我前幾天去看他的時候,你爸他一天清醒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小時,大部分時候都在半昏迷。”

蘭明震頓了頓,隨即又擡頭看著蘭鳶山的臉色,道:

“他半昏迷的時候,有時候會喊你和你媽的名字。”

蘭鳶山默默聽著,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支著額頭的指尖微微蜷了蜷,但面上卻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知道蘭明震借機把他叫回來想幹什麽,甚至還不惜一接機,就和他打起了感情牌——

但他不打算順著蘭明震的想法走。

他母親去世了,京海再沒有能留住他的人,他又不喜歡蘭明新,能來看他就已經是念著多年的父子情分。

但僅僅是這一點微薄的情分,還不足以讓他留在京海。

他在F國的事業發展的很好,回國也只是短暫地停留幾天,並不想留在京海長期發展。

他沒有接蘭明震的話,蘭明震心裏也有數,不甘心的他還想再勸,車就停了。

“江先生,蘭宅到了。”

司機的話將蘭明震勸蘭鳶山留下接班蘭氏的話打斷,蘭明震心中有些不悅,但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只好順勢道:

“先下車吧。”

他說:

“鳶山,你去看看你父親。”

蘭鳶山點了點頭,司機替他拉開車門,蘭鳶山便下了車。

蘭宅一切如故,望著滿目的景色,恍然間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

剛才從機場來蘭宅的路上,京海的一切都好像變了,唯有蘭宅還是當初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有人刻意讓人這麽做,還是蘭宅自他走後,就沒有變化過。

這裏藏著蘭鳶山的心思、算計和報覆,所有的一切覆仇都曾經在這裏進行,但蘭鳶山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主動回到這裏。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紛紛揚揚的情緒,擡腳跨了進去。

管家一早就收到消息,說大公子會回來,所以一切都按照蘭明新的吩咐,進行了打掃布置。

一想到蘭鳶山馬上要回來,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激動。

蘭鳶山剛一進來,管家就立馬迎了上去,激動地擦手:

“小江先生,你回來了!”

“........嗯。”蘭鳶山掃視了整潔的客廳,隨即垂頭看著管家鬢邊的一縷花白,伸出手,按了按管家的肩膀:

“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管家擡起白手套,擦了擦眼淚:

“您晚上要住在這裏嗎?”

“不了,我訂了酒店。”蘭鳶山婉拒了:“還有我不會在京海待太久,看完我爸就回去,所以你不用收拾我的客房。”

他頓了頓,道:

“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

管家聽這話,就知道蘭鳶山在國外發展的很好,又是欣慰又是無奈,半晌只道:

“好吧。”

蘭鳶山點了點頭,在管家的指引下,往蘭明新的房間走去。

蘭明新的臥房已經完全改造成了病房,蘭鳶山進去的時候,能看到很多大型的機器和醫療器械擺在蘭明新的身邊,在不停運轉著。

即便蘭鳶山看不懂上面的數據,但他心裏也知道,照這幅陣仗,蘭明新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蘭明震之前給蘭鳶山打過“預防針”,蘭鳶以為病床上的蘭明新此刻多半會在昏迷,卻沒想到他剛轉過一臺機器,床上躺著的蘭明新就轉過頭了,用渾濁的眼睛盯著他看。

蘭鳶山詫異地挑起眉。

蘭明新手臂上插著留置針,已經有些腫了,整個人形容有些消瘦,皺紋堆在臉頰上,像是幹枯的老樹皮,頭頂不剩幾根毛發,皮膚粗糙蠟黃,五官隨著身材一起縮水,再也看不出年輕時英姿勃發的模樣。

蘭鳶山沈默片刻,走過去,喊了一聲“爸。”

蘭明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得明白,沒有糊塗。

他沒力氣說話,盯著蘭鳶山看了一會兒,見蘭鳶山沒主動再開口,也沒再關心他的身體,不由得有些遺憾。

但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所遭受的一切病痛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蘭鳶山。

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積蓄起全部的力氣,擡起頭,指尖顫抖,指了指不遠處的櫃子。

蘭鳶山沒明白。

最後還是和他同床共枕多年的楚青鶴走了過來,打開櫃子,將一疊遺囑交給了蘭鳶山。

遺囑分好幾種遺囑,從一開始的公證遺囑到自書遺囑到口頭遺囑,越到後面,就能看出蘭明新的身體狀態越差。

蘭鳶山沒認真看,大致瞄了一眼,發現蘭明新將蘭氏集團留給他,將蘭氏名下其他的子公司留給了楚青鶴和蘭之域,還有他所有的可支配的財產、珠寶和礦產,全給了蘭之域母子。

蘭鳶山看完之後,忍不住嘆氣:

“老頭,都這時候了,還想著再坑我一把呢。”

即使他沒有刻意去查,他也知道蘭氏集團連年都在虧損,早就一蹶不振,再也沒有當初的盛世。

蘭明新留給楚青鶴母子的估摸的都是蘭氏名下的子公司裏唯數不多的盈利公司,他們每年就算什麽也不用幹,也能美美躺平拿分紅,而他雖然拿到的股份最多,但蘭明新基本都是把一堆爛攤子留給了他,蘭鳶山要是搞不好,等著他的就是宣告破產完蛋。

總經理的名號說著好聽,實際上就是給蘭明新玩脫後擦屁股的。

蘭鳶山自己在國外幹的挺好的,不想在國內重新開始,何況還是這種開局地獄的關卡,他更不想參與。

他本想利索拒絕,但蘭明新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忽然開了口,斷斷續續道:

“蘭氏.......也有你母親的一份.........”

“當初,要是沒有你母親........蘭氏,不會走到今天.........”

蘭氏是任明新的財產,同樣也是任渠白的心血之一。

蘭明新話音剛落,蘭鳶山就徹底沈下了臉。

蘭明新是在逼他接下蘭氏。

渣爹,享福的時候沒想著他,快要完蛋的時候倒還想起來有他這個兒子了。

蘭鳶山煩躁瞇起眼睛,指尖輕輕撚著,有些想抽煙了。

沒一會兒,蘭明新體力不支,又再度昏睡過去,蘭鳶山便起身離開。

走的時候,他能看見楚青鶴坐在床邊。

楚青鶴頭發蓬松的散著,幾縷青絲亂飛,而眼下青黑,頭頂和臉頰已經出現了很明顯的擡頭紋和法令紋,形容憔悴。

從管家的口中,他知道楚青鶴這幾年也一直在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但——

效果甚微。

蘭鳶山不是聖父,沒太多的同理心,轉頭又走了。

蘭明震和蘭氏其他叔伯等在門外,看見蘭鳶山出來,忙迎上前:

“看完了嗎?這就要走了?要不再呆兩天?”

蘭鳶山煩著呢:

“我訂了酒店,不在這裏住。”

蘭明震點頭,“酒店地址在哪?我讓我的司機送你。”

蘭鳶山知道要是自己拒絕,又得是一陣極限拉扯。

他累,心累,急需休息,於是便利索地報了地址,只求趕緊解脫。

但他沒想到,他剛報完地址,一旁的叔伯便道:

“這家酒店離蘭氏挺近的,鳶山你也很久沒去過了,不如再回去看看?”

蘭鳶山搖頭,說自己累了,但架不住一旁的叔叔伯伯七嘴八舌,一會兒說有問題要請教他,一會兒說順路去看看不費多少時間,把蘭鳶山搞得沒轍,只能先應下。

他說了“好”之後,蘭家的那些長輩這才消停了。

蘭家這幾年確實沒落了,也沒出幾個能接班扛大梁的年輕人,這回蘭鳶山回國,雖然擺明鐵了心沒有留下來的決心,但蘭明震和那些長輩股東還是想能把蘭鳶山留多久就留多久。

即便磨到最後,蘭鳶山還是沒有同意當總經理,但萬一順手能給他們解決幾個麻煩,對蘭氏也是好事一件。

蘭鳶山知道他們的想法,懶得拆穿,只想速戰速決。

蘭鳶山訂的酒店確實離蘭氏很近,蘭鳶山到了之後,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但蘭氏的集團大廈內依舊燈火通明,幾乎每一個部門都有人在加班。

瓷磚地面被打掃的整潔幹凈,幾乎能反射出人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薰味道。

前臺的omega在登記出入人員信息,間或擡頭,看著從旋轉門內進來的一個身高腿長的alpha時,很明顯地楞了一下。

他指尖緩慢,打字的動作停住,好半晌才想起來招待。

前臺沒見過這個相貌出眾的alpha,但看著對方被一群公司元老和大股東簇擁著進來,也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忙小跑過去,用自己的身份卡給蘭鳶山刷閘門,恭敬地將其引入專用電梯。

蘭鳶山微微點頭致謝,背過員工電梯,轉頭看著電梯上逐漸減少的樓層次數。

“三——”

“二——”

“一——”

“叮!”

電梯門被打開,一旁的前臺眼疾手快地按下上行鍵,隨即用掌心抵著電梯門,讓蘭鳶山進去。

蘭鳶山沒客氣,插兜率先走了進去,後面跟著蘭明震和蘭氏的其他人。

和那麽多人站在同一個電梯裏,蘭鳶山莫名有些悶,垂著眼皮,懶懶看著前臺按下總經理辦公室的樓層,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些許漫不經心。

在他低頭看樓層數的一瞬間,對面的員工電梯忽然叮的一下,緩緩打開。

加班完的洛澄玉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右手拿著電話,在問兩個小狗寶寶晚上有沒有乖乖吃飯,在得到小狗寶寶們爭先恐後的回答,並聽見那一聲聲喊他媽媽的糯糯小奶音時,臉上忍不住漫上了些許笑意。他邊走邊摘下員工牌,收進了包裏,目光沒有聚焦,下意識擡頭,落在員工電梯對面的專用電梯裏。

電梯門剛好闔上,洛澄玉來不及捕捉裏面的人臉,視線內只有一個男人的腕表表盤在閃著細碎的藍光。

空氣裏殘留著熟悉的信息素氣息,很稀薄,被香薰沖的更不剩什麽,洛澄玉無意識動了動鼻尖,發現空氣中殘留的味道像極了自己常用的那款名叫久別重逢的香水,但細細聞去,又像是——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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